斗昭嗤笑一声:“现在问这个是不是太着急了?说得好像你可以——”
面对一场超脱的破灭,亲历者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情绪的波澜。唯独这位法家大宗师,还是最初的那个状态。残臂也不影响他的冷肃。
整座孽海,连涛声都不复再起。仿佛尽都慑服于他的威严。
就此一去不回。
竟能宏声于此红尘之门?
故而一直到韩殷战死在锁龙关之后,才得定谥立名。
重玄遵漫不经心地看过来,一副‘如有答案,顺便听听也无妨’的姿态。
红尘之门再次关上了,又落回原地,虚悬在玉带海中央。亘古如前,仿佛不曾移动。
孟天海数万丈的道身,就此停滞在空中,不得再升一步。
而姜望还沉浸在自己的心情里,忽而叹道:“超脱路上,消亡多少故事1
他看了一眼踏落星光的阮泅,补充道:“以上古人皇后裔轩辕朔为例。齐天子若是不愿卧榻之侧有超脱,就会成为轩辕朔的阻道者。齐天子选择默许,那就不是他的阻道者。事情就是这么简单。再比如说,庄高羡若未死,若有机会超脱,你会不会拦他?”
他活着的时候还在掌权,还把握朝局,自然无法定论功过。
一般来说,天子去位,也是君王这个身份的死去。就要客观评定君王功业,立谥立牌,并于先代帝王,一起祀在太庙。生者祀名,死者祀灵。这本身即是现世国家体制里,“名”与“器”的一部分。
“没人能允许他成功。我们努力让他的失败变成结局,他努力更改这所谓的‘注定’,先争于诸圣,后争于诸方。最后便是你们所看到的这一切。”陈朴说。
陈朴宽容地笑了笑。
他心中赞许,却只能以霍士及的身份道——“既是大道,何必独行。吾辈治水,志同道合者同行也。”
但这种感觉一闪即逝。
封条上都有字。
一者死,一者生。
“红尘之门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?到底连接哪里?”斗昭问道:“为何它的源起是一片空白?孟天海经营祸水几万年,竟不知此门隐秘么?”
这朵圣莲的最后一枚花瓣,也终于绽开。
左曰:四时禁入。
“孟天海的确不需要观众。”他仰看着学海中央的巨大圣莲,莲华如岳,静衍一世:“但是它需要。”
便在此言落下之后。
谥号是对一个君王的盖棺定论,用以高度概括天子当国期间的功过。
“我来也。”
夏襄帝说——“大道独行,是斩绝同行者之故。”
孟天海没有半点犹豫,带着此世的裂绒,一步踏进门中,掀帘而入!
雪探花在她怀中,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臂。
司玉安本想这么说。
最后他回答道:“这只取决于每一个人的因果。你们问一个走向超脱的强者,会不会遇到阻道者,就像问你们以后还会不会有敌人一样。这得问你们自己——你们经历了什么,又选择了什么。”
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,但还在生长中的莲世,却描述了它的短暂——莲花只开了一瓣。
法家大宗师吴病已,一脸的生人勿近。
此世虽然无限高,此门却是限高处。
“景文帝已经超脱吗?”斗昭问。
最后定了个“厉”字。
“其实我知道你们真正的担心是什么,但是不必有此虑。”陈朴道:“如果前辈超脱可以拦截所有的后来者。妖族天庭又怎么会被推翻?”
中央大景帝国的第二任皇帝,景文帝!
门帘之后的一切,姜望再也看不清。
霍士及的道身,说着绝对符合霍士及但绝对不符合孟天海的话,究竟是违心还是不违心?有时候他也分不清。
幸或不幸?
“诸位前辈,我想问——”在无情的学海浪涛声里,姜望认真地道:“是否每一个走向超脱的存在,最后都会遇到阻道者?”
史书上的人物,发声于现实,有一种跨越时空的宏大交响。
陈朴温声解释:“虽说孽海三凶非大劫不出,三百三十三年一孽劫也还未到时间。但神霄世界开放在即,于此重要时刻,我们必须多做准备,以避免意外的发生。”
放眼整个天下,近四千年历史,景文帝也是君王之中拔尖的那几个。
当莲花开了这一瓣,伟大的生机才刚刚流淌出来。空中孟天海所留下的神佛虚影……尽都黯灭!
就像被吹熄的灯。
数万丈的道身一步踏空,孽海高穹不免有一种过于空洞的感觉。
他是帝王中的帝王,霸主中的霸主。
孟天海其实是有选择的。他可以继续做他的苦役,助推莲华圣界开辟,成就大世界里不朽的意志。
把雍厉帝和景文帝放在一起讨论,的确是以浮尘量沧海。